后龍村的街道,狹窄擁擠。但超市、診所、飯館等生活設(shè)施一應(yīng)俱全。
后龍,濟南市區(qū)西南部一個人口不過1600人的城中村。即便對很多濟南市民而言,這都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。但是,對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們來說,它卻是繁華絢麗的省城中溫暖得如“家”一般的名字。村中,4000余名初入社會的大學畢業(yè)生常年聚居,在人員的新老更替、去留無常間,“后龍”幾乎成為夢想起點的一個代名詞。
這個小村為何會成為大學生們初出校門的理想居住地?大量外來人口的入住讓小村發(fā)生了怎樣的變化?連日來,記者對后龍村進行了探訪。
21日清晨,雨后的濟南仍有些悶熱,位于市區(qū)濟微路南段的后龍村早早醒了。
早上7點,村里很快喧鬧起來,一個個年輕的面孔匆忙地從一條條小街巷里冒出來,匯入村內(nèi)寬敞的水泥路,又爭相涌向濟微路邊的公交車站。一輛102路公交車緩緩駛進車站,人流順著滑行的公交車涌動,車門打開,一陣擁擠過后,剛才還空空的車里頓時擠得如同沙丁魚罐頭。
公交車將帶著這些或急著去工作,或急著找工作的年輕人,駛向經(jīng)七路、桿石橋或泉城廣場。
與這些人稍有不同,21歲的沈洪剛匆匆起床后,夾著小皮包跑過兩條小巷,來到后龍村的另一間小屋。畢業(yè)于山東力明科技職業(yè)學院的他,和五個朋友在這里“單干”。
一張沒有床墊的破舊單人床,一個用磚塊墊起桌腿的寫字臺,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就是他們的辦公室。6個青年人人手一臺筆記本電腦,把破床當做辦公桌,專心忙碌著。
隨便走進一戶村民家中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院里一間間格子一樣的小屋,都租給了像沈洪剛這樣的大學畢業(yè)生。
他們大多受過高等教育,卻從事著推銷、廣告等算不上高端的職業(yè)。他們多來自農(nóng)村,以大學生的身份目睹了這座城市的繁華和絢麗,畢業(yè)后寧愿留下來,在“蝸居”中圓夢。
“村子的原始居民只有1600人,卻有上萬外來人口,其中大學畢業(yè)生至少有4000人!焙簖埓宕逯魅我迤煺f。
上午9點后,人流逐漸散去,后龍又靜了下來。沿著水泥路走在村子里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路兩旁形色各異的廣告牌,超市、診所、飯館……往小村深處走去,四五層高的“接吻樓”壓得人喘不過氣來,各種電線、電話線如蜘蛛網(wǎng)般,在條條陰暗狹窄的小胡同上空縱橫交錯。
“我們村出門就是102路公交車的終點站,可直達市中心。近五年來,村南邊的閑置宅基地上,新建了很多高層樓房,房源充足!贝逯魅我迤煺f。房租便宜、交通卻相對便利,是村子吸引眾多房客的主要原因。
24歲的小李一年前從濟南大學計算機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,在濟南賽博電子科技市場做電腦銷售,每月收入1500元。開始他在賽博附近和同事合租了一套房子,月租金1000元。今年初,房東將房租漲到每月1500元,他有些吃不消了,“光租房就花掉一半的工資,去喝西北風嗎?”
于是小李搬到了與母校一路之隔的后龍村,單間帶陽臺、網(wǎng)線、衛(wèi)生間,一個月才350塊錢。小李說,村里住著很多和他境遇相似的年輕人,在這里找到了一種久違的“歸屬感”。
大量外來人口的入住拉動了村子第三產(chǎn)業(yè)的發(fā)展,網(wǎng)吧、臺球室、大排檔遍布村內(nèi)。后龍已形成了一個產(chǎn)業(yè)鏈,小商販、外來務(wù)工人員等紛至沓來,但其中主要的消費群體始終是這些大學畢業(yè)生。
晚上7點,村子又熱鬧起來了。大排檔的老板們紛紛把爐灶和菜的半成品擺放至路邊,油煙的香味中,不乏圍在旁邊買炒菜的年輕面孔。分散至各個小街巷的年輕人中,幾乎人人都拎著裝有晚餐的一次性塑料袋。
簡單的晚飯后,是簡單的夜生活。
一家臨街房內(nèi),昏黃的燈光下煙霧繚繞,臺球的撞擊聲和人的說笑聲相互交織。十多張略顯陳舊的臺球桌前,都圍著幾位口中叼著劣質(zhì)香煙的年輕人。盡管每小時5元錢的價格有些高,但如果來晚了仍要等案桌。
“臺球是我們的娛樂項目!22歲的李強去年從英才學院畢業(yè)后在一家網(wǎng)絡(luò)公司做業(yè)務(wù)員,他說自己的球風硬朗,經(jīng)常將臺球從桌上打飛出去,“有時這也是一種發(fā)泄。”
村口有幾家燒烤攤,成片的小木桌甚至占了半個人行道,歪倒在桌下的空啤酒瓶是每個桌前明顯的物品。觥籌交錯間,必不可少的話題就是家鄉(xiāng)、工作和未來。
直至凌晨,燒烤攤的人群才慢慢散去。村口四個年輕人喝得東倒西歪,他們相互攬著肩膀往村里走,大聲唱著Beyond的歌曲《真的愛你》!芭榕椤币魂嚧囗懀种械目站破勘缓莺菟さ綁ι,劃破了夜晚的靜寂。
22日下午,沈洪剛行色匆匆地往外走。中午,一個同鄉(xiāng)的筆記本電腦被偷走,他要過去看看。常年不斷的盜竊事件讓大家的腦子都上緊了發(fā)條,即使是在同樓層接水、上廁所都要把門上鎖。
七賢派出所就在后龍村,副所長牛濤告訴記者,后龍村在整個轄區(qū)情況為復雜,“常住人口過萬,人員層次高低不一,并且大部分是外來人口!北M管公安機關(guān)一再加大對村子的治安管理力度,但仍不能避免打架斗毆、盜竊等事件的發(fā)生。
外來人口短時間激增,小村好像有些吃不消了。
一位村民說,以前村子每月用電1.5萬度左右,現(xiàn)在漲了兩倍多;用水量也從初的2500立方米增加到現(xiàn)在的近兩萬立方米。龐大的用水、用電量加重了后龍的負擔,村子就像一個患有肥胖癥的老人,步履蹣跚。
近,后龍村到處張貼通知,提醒村民和廣大租房者提高節(jié)水、節(jié)電意識!坝盟陀秒娏恳呀(jīng)突破了上限,今年村內(nèi)要投資幾十萬元更換供電設(shè)施和供水線路。”
垃圾也是個不能回避的問題,村內(nèi)三個垃圾集中點,每天都堆放著大量生活垃圾。村委會召集村民成立了垃圾清掃隊,每天至少要從村中清出兩三噸垃圾。盡管如此,每個垃圾集中點仍是堆積如山。
四年前,54歲的許顯榮(化名)看到鄰居們紛紛蓋起高層小樓對外出租,一年就能坐收兩三萬元,很是羨慕。“和丈夫商量后,決定把家里的平房推倒建樓!痹S顯榮拿出10萬元積蓄,又從銀行貸款10萬元,建成了當時村內(nèi)高、條件好的6層小樓。陽臺、獨衛(wèi)、交上一年定金還能免費裝空調(diào),種種優(yōu)惠條件使40多間小房間不到半月就全部住滿。兩年時間,所有銀行貸款也都還上。
“后龍600多戶村民,幾乎每戶都是房東!痹S顯榮坐在自家門廊下,腳穿拖鞋,輕搖芭蕉扇,悠閑地和鄰居打著麻將。現(xiàn)在村民們的生活和多年前靠天吃飯的時候相比有了天壤之別,很多村民家中都買了私家車,但富裕的外表下卻掩蓋不了村民們不安的內(nèi)心。
“聽說,過兩年村子就要拆遷了,不知道好日子能過到啥時候!薄鞍蠢碚f,在村里建高層建筑是需要到相關(guān)部門申請的!薄艾F(xiàn)在連地都沒法種,都是靠租房生活,房子真要拆遷了我們怎么過?”村民們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。
目前,后龍村村委已開始規(guī)劃巨大的租房資源,村主任尹清旗告訴記者,下一步他們打算在村內(nèi)建成一個單身公寓式的小區(qū),完善各種硬件設(shè)施,形成固定的產(chǎn)業(yè),“計劃已經(jīng)提交到相關(guān)部門,正在等待審批!
村子真要拆了怎么辦?租房者的心態(tài)比村民們好了很多,“大不了去別的地方住,后龍村拆了,相信很快會有第二個后龍!